今年暑假,我有机会作为志愿者,和我父亲一起参与“丝绸之路·光明之行”赴帕米尔高原的塔什库尔干县开展白内障复明活动。这是一个难得的学习锻炼,也是一段难忘的人生旅程。
?8月18日
今天是出发的日子,早上四点的上海,东方的天边刚刚泛白,而帕米尔高原此刻也许正是满天星辰,我和爸爸便动身前往虹桥机场,这次在帕米尔高原进行的“丝绸之路·光明之行”白内障复明活动,由上海慈善基金会组织,上海眼科专家、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的校友们共同发起的。上海的眼科专家队员和志愿者们在机场碰头后,大家都很兴奋,队长安排我们在专用通道值机后,出发前合影。
我们列队去安检时,机场工作人员正在经过专用通道排队安检,等待进入自己的工作岗位,当他们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时,把专用通道让给了我们,让我们瞬间感受到去帮助别人的光荣。
飞机向西飞去,从上海飞喀什计划行程七个半小时,中间经停乌鲁木齐一小时。等天亮时,我们可以从飞机舷窗俯瞰地面,感觉到飞机已经飞翔在西北上空,只见一望无际的戈壁、连绵的山峰、干涸的河床和散落之间零星的绿色。我想,这是多么广袤的一片土地啊,当年林则徐官场失意,授命封疆大吏远赴新疆叹出一声“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其中悲壮的使命感今天才有切身体会。
我们的目的地是喀什地区的塔什库尔干县。当飞机再次降落时,我们已经抵达喀什,走出小小的候机楼,立刻感受到新疆午后耀眼的阳光,大家分乘两辆大巴前往酒店,眼科专家们马不停蹄,立即去参加《第一届南疆眼科继教班》的授课,给南疆的眼科工作者带来新的医疗技术。培训班结束后,分批到达的志愿者集合在一起,进行战前动员与培训。上海的眼科专家、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的EMBA校友、捐赠此次活动的眼科耗材供应商齐聚一堂,自我介绍、交代分工、相互结识,每张洋溢着笑容的脸上都散发出了出征前的自豪感。
收到的医院的欢迎仪式?8月19日
早晨九点出发前往塔什库尔干县,当地政府很重视本次活动,为了我们能早点到达,提前为我们安排了特别通行待遇,派出武警战士为我们的车队开道,使我们一路畅通。刚出发时我们还可以看见道路两边伫立着挺拔的绿油油的白杨,而随着海拔的逐渐升高,地表植被逐渐稀疏,慢慢路边只有戈壁和荒山,偶尔有几只牦牛与骆驼徜徉在路边的河滩上。
途中经过白沙湖和克里库里湖,大家下车休息。白沙湖由大坝蓄水而成,水位较高,放眼望去只见碧水、蓝天,水天相接,远处的山峰好似将细腻的白沙倾倒在湖里,湖岸非常平滑。风光无限卡拉库里湖背靠昆仑山脉一段,是戈壁滩上的天然湖泊,左侧是公格尔雪峰,右侧为慕士塔格雪峰,两侧雪峰倒映在湖面,驻足远观,犹如苍凉大地向人们捧起了一汪清凉,让在戈壁里行走的人们感觉非常惬意。
整个旅途耗时约五小时,司机说,虽然只有三百公里路,如果没有武警开道,以正常速度这段路要花上七八个小时。塔什库尔干县地处祖国西部边陲的帕米尔高原之上,平均海拔在米以上,生活着塔吉克、柯尔克孜、维吾尔、汉等十几个名族,县域为南北狭长形,与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三国相邻。县城地处一个盆地之中,海拔多米,虽然四周是连绵的群山,但城区地势非常平坦,道路整齐,建筑不多,散落了一些三五层的楼房。简单的午餐和休整之后,我们志愿者医院进行工作对接与任务分工。
下午五点,午后灼人的阳光照射着大地,为了欢迎我们,医院的全体员工和招募的志愿者不顾炎热,在医院门口的院子里列队等候多时。医院员工分站两边,大家相互握手,互致问候。当地的医护人员中塔族和克族占据多数,但他们都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目光中透着质朴的喜悦与感激,温暖的手掌与我们相握说着“你好,欢迎!”让陌生的我们感到格外亲切。此情此景愈发使我坚定认真尽职完成自愿者义务的决心。欢迎仪式结束后,赵秘书长带我们了解工作地点和流程,医院各部门分布,交待各人任务进行分组。我先被安排到门诊登记组,小组由组长负责,下面有四位当地志愿者和两位光明行志愿者。
明天将正式开始白内障复明活动,面对大多数不会讲普通话的当地农牧民,陌生的环境和工作岗位,我们能顺利磨合高效完成工作吗?我不禁有点忐忑不安,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这里的工作。
?8月20日
夜间我和爸爸都醒来好几次,爸爸说因为这里是高原,缺氧和空气干燥,睡不着是高原反应的表现之一,我们要尽量做深呼吸。
因为塔县与北京有三个小时的时差,医院正常是十一点上班,但早医院时,医院门口已经水泄不通,院子里等待就诊的患者排起了长龙,他们身着鲜艳的民族服装,像过节似的,但是却又很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等待着,看到我们医疗队员走下车,大家纷纷投来期盼的目光和善意的微笑。我们各就各位,十点整启动各部门工作开始收治病人。我们登记组四名成员负责填写病历,一名成员负责引导已拿到病历的患者按流程接受检查,就医,另外一名成员负责维持秩序并分发病历单,登记表。由于与当地患者语言不通,我与一位名叫巴哈尔的小姑娘一起合作填写病历,她能充当我的翻译。虽然与患者语言不通,依靠手势比划也能和他们勉强沟通,许多患者在登记完基本信息后,都不忘伸出双手握住我的手连声说“谢谢”。门诊登记从上午十点整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半天共收治患者例。
下午门诊病人稍微减少,手术室正缺人手,我自告奋勇调剂到手术室担任助手,负责医疗器械消毒,终于有机会接触并使用以前只在教课书上提到的高压蒸汽灭菌锅。每结束一台手术,就需要我将手术器材运出手术室,清洁冲洗,回收金属器械进行消毒灭菌,之后再运回手术室使用。两台手术床位、六套手术器械、两台消毒锅在我们手中轮转,如同抛球杂技,分秒必争但也有条不紊。
虽然本次“光明行”带去的手术显微镜、超声乳化机、消毒锅等设备,但手术室的设备还是有些不够,一张手术床顶头还需垫着一张圆凳才能和显微镜搭配,一旁的主刀医生还未适应高原环境,常常利用手术间隙大口吸氧。条件艰难,但每一台手术所提供的服务仍然保质保量,每一位患者在走下手术台的一刻都会记得和周围的医护人员说声谢谢,此时的我们疲乏的面容上都会泛起一抹笑容。
得益于昨天就诊流程的规划培训,今天虽是第一天工作,但一切都很顺利,医院似乎也变得非常熟悉,如同就在这里工作一样。医院的支持,医院却将五六间病房、七八间门诊检查室全部提供给我们,让义诊所能承受的最大工作负荷陡然上升。对我来说,今天也是疲乏的一天,上午填写病历询问患者口干舌燥,下午手术室内穿梭忙碌腰酸背痛,今天也是充满意义的一天,累计填写病例超过六十份,清理消毒手术器材超过三十套。忙绿又充满意义,才能体现我们志愿者的价值。
August20,门诊登记团队合影同行老师镜头下的白沙湖
?8月21日
匆匆吃过早饭,医院,为昨天术后复查的四十多名病人换药。到医院时,我从拥医院走廊上放着的厚厚床垫与被褥,想必昨医院的过道里。我想,这些病人生活在比这座县城还要偏远的山区中,平时难得有机会进一趟县城,进城就医不容易,而在义诊中能遇到全国著名的眼科专家,对于他们来说,更是近乎天方夜谭,这也让我觉得更有义务为他们尽心尽力。换药时拆开纱布的那一刹那,不少患者高兴地告诉我们:他们看到了!
上午十点一刻,我匆忙赶往手术室继续昨天的工作,但我绝对没有想到今天会工作这么长时间,晚上十点半,我们依然奋斗在手术室里,但大家都已疲惫不堪不开,在忙碌的工作间隙,手术室的护士一个托着头蹲在地上,另一个仰着头靠着墙,身躯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变得愈发沉重,但手术台上的赵培泉教授与徐建江教授依然斗志十足,每个手术步骤都在他们手上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执行着,他们手上的手术刀没有一点退缩,超乳头也没有一点倦怠。助手和护士们都累了,但是伸出头看一眼门外,看到那些已换好了手术衣依然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候的患者,大家谁都没有说话,默默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坚守。手术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一共进行了七十四台白内障与一台胬肉手术,我也进行了七十五次器械消毒,一次消毒失败,一次烫伤。中间手术助手进行了换班,但是消毒组一直在连续工作,我连续工作了十二小时四十五分钟,结束的时候,我软塌塌地靠在手术室的墙上疲惫不堪。想不到的是,晚上十一点整手术终于全部结束时,我父亲和桑延智两位工作了一整天的医生,居然还意犹未尽的在手术室里各做了二十个俯卧撑,播种光明的医生精力总是那么旺盛。
晚饭时,大家围坐在一起,听赵培泉教授和赵芝灵秘书长回忆“光明行”的往事,已经在全国各地开展光明行活动十多年的张兴儒教授,两年前为响应国家“一带一路”战略,发起了“丝绸之路·光明之行”,旨在造福西部地区的百姓,为他们带来光明。遗憾的是,张兴儒教授因病于年驾鹤西去,把“光明行”的事业留给了我们。赵教授说,张教授离世的那一天,正是去年“光明行”队伍出发的前一天,全部队员到达新疆叶城后,为张教授追悼默哀,齐唱《送战友》,唱到“默默无语两眼泪”时,身为队长的赵教授已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却告诫队员“大家可以流泪,但不准哭”。说到这里,赵教授向天空举起酒杯,动情地说:“老张啊,‘光明行’在我们手里办得很好,你在天上看着我们,你就放心吧!”说罢,以酒撒地,告慰张兴儒教授。此时,我看见坐在一旁“光明行”的老队员李建叔叔早已潸然泪下,正在偷偷的抹泪,不少志愿者的眼里也泪花闪闪。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8月21晚上11点手术室的所有志愿者在等待最后一台手术完成
我为复查患者换药
?8月22日
如同昨天,今天一样繁忙,一共进行了二十三台白内障手术,一台胬肉手术,一台结膜肿块手术。怀疑是无色素性色素痣,故名思义有色素结构却无色素,是一种癌前异常增生。这是一种罕见病,所以斟酌再三并请徐建江教授会诊后,赵培泉教授还是决定安排我父亲为病人进行双眼手术,并将病理标本送交喀什的医院做病理诊断,该病例也成为本次光明行唯一一个进行双眼手术的病人。这位患者是一名十五岁的女中学生,是由我父亲主刀,所以我全程在旁观看学习。看着父亲在显微镜下仔细剥离与角膜和巩膜粘连的肿块组织,他显得从容淡定,他说,对于眼部肿块来说,既不能把肿块组织留在眼睛上,因为那样可能复发,也不能把宝贵的正常角膜组织破坏了,这需要医生能够精准地判断和计划。想不到我这个志愿者在这帕米尔高原还上了一堂眼科临床实习课。
今天是收尾,工作理应相对较轻,但是由于手术条件较差的病人都安排在最后,所以手术速度并没有昨天快,结束手术时已是下午六点。当地并没有能够提供盒饭的餐厅,所以每天的午餐皆是“光明行”的后勤团队自己准备,手术室工作的专家和志愿者只能将就究着吃几口。此时的我已是饥肠辘辘,但是收尾工作还需将手术器械、未用完的耗材与检查设备搬运、拆分、装箱运回上海,作为团队中少有的年轻男性志愿者,我责无旁贷参加到最后,等到搬运结束已是八点一刻,医院门诊大厅时,一缕斜阳越过远处的山峰,洒在我的脸上,感觉明亮而温热,似乎是老天对我这个志愿者的褒奖,“光明行”给他人送来了光明,也让光明温暖了我们自己的心。
?8月23日
三天的义诊和手术活动转眼临近尾声,上午给患者换药后,在医院门口的广场上举行本次“光明行”的总结会。当地领导、手术患者和“光明行”的专家及志愿者一起参加。会上我也作为“薪火相传”的代表发言:“回顾三天的时间,是学习也是锻炼。凭心而论,出发之初,我心怀忐忑,担忧自己能力不足,不堪重任。幸而事随人愿,我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长辈的认可与鼓励让我备受鼓舞。这三天的工作虽然辛劳,但我们流下的每一滴汗水,都是播种下的一颗善心,希望这颗善良之心能在塔什库尔干这片帕米尔高原上生根发芽,根茎相连,连接起各族之间的友谊,枝叶荫及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总结会结束之后,全体队员分乘两辆大巴前往位于中巴边境的红其拉甫边防哨所慰问,并给戍边官兵做眼部体检。从塔县县城到哨所,一路上行,一百二十多公里盘山公路行驶了近三个小时。
哨所地处祖国西部帕米尔高原的冰峰雪岭之中,是我国与巴基斯坦唯一的陆路进出境通道,也是通往南亚次大陆乃至欧洲的重要门户,它是世界上最高的口岸。哨所海拔多米,这里平均氧含量只有东部平原的一半,每年有六个月开放时间,其余时间冰雪封山不能开放。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放眼看去,周围戈壁荒山,没有一丝绿色,气温也只有几度,我们都加上了防寒服。
红其拉甫哨所虽然远在西部边陲雪峰脚下,但它和全国人民的心连在一起,哨所前院子里的石头上隽刻着几代国家领导人过去发给该哨所慰问电,CCTV春晚现场也常常收到红其拉甫兵防哨所的官兵给全国人民的慰问电,站在哨所前,让我想起“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为我们负重前行”。在中巴边境的巍然耸立的国门处,苍山负雪,起伏的群山耸立在国门两侧,衬托出一片庄严肃穆。这里跨出一步就是国外,海拔已有米,依然有哨兵守卫在此处,高原凛冽的寒风未能吹乱他们坚毅的眼眸,因为尊重哨兵,所以未与他们合影,只是远远站着对他们注目敬礼。
返回县城的途中,我们看见了光秃的戈壁滩上沿着山泉水系生长的植被,以及绿色植被中隐藏的高原鼠兔,活像只黄黄的猫,懒洋洋的趴在黄绿色的草甸上。我想,高原上的环境虽然艰难,但仍能靠着一方水土孕育生命,任何生命的成长都是不易的,都需要尊重,“光明行”的初衷也是缘于对生命的尊重吧。
8月23与小伙伴在红旗拉普边境的合影?8月24日
今早十点在县城的石头城与金草滩转过一圈后,集体返回喀什。途中与相伴而来的小伙伴们玩得很开心,近七个小时的车程却也不觉漫长。
晚宴上进行了荣誉证书的颁发仪式,这本证书是我们志愿者的辛劳的纪念。前面几天工作忙碌而辛苦,今天有机会品尝新疆的特色美食,我也给许多在工作中给予过我帮助的志愿者们敬酒,这样的时光真是生命中美好的记忆,充满着爱和奉献,大家纷纷合影留念,留下许多值得回味的照片。
古城风光?8月25日
此次新疆之行即将告一段落,时间多半奉献给了“光明行”活动,上午我们匆匆在喀什的清真寺、古城以及香妃墓进行了参观,异域风情一览无遗。
午饭后即前往机场返回上海。在飞机上,我闭眼沉思,这次去帕米尔高原做志愿者,我收获了什么?沿途的西域风光,一路相伴的小伙伴们,在高原上长时间工作带来的体力考验和煎熬,塔吉克族老百姓感激的目光,那些纯朴目光让我感受到一个志愿者奉献的价值,也有幸领略了眼科专家忘我工作的风采,我更是忘不了张兴儒教授的故事,也忘不了赵培泉教授对我说的那句话:“嚼得菜根,百事可做”,……
经过七个小时空中旅程后,我们于晚上十一点三刻降落上海虹桥机场。
黎明出发,午夜归来,可谓披星戴月。这次“丝绸之路·光明之行”历时七天,完成义诊例,流行病学调查例,白内障复明手术台。将东海之滨的光明带到遥远的帕米尔高原,重新点燃起白内障盲人生活的希望,祝愿他们一切安好!希望我有机会再去帕米尔高原做志愿者!
图文/周励洋
编辑/王露
西南医科大学级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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