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中格雷诺耶展示了其独特敏锐的嗅觉,评论界惊呼,作家聚斯金德开拓了生活中气味的新天地。卡尔维诺说:“我对于文学的前途是有信心的,因为我知道世界上存在着只有文学才能以其特殊手段给予我们的感受。”施克洛夫斯基说,“艺术知识所以存在,就是为使人恢复对生活的感觉,就是为使人感受事物,使石头显示出石头的质感。艺术的目的是要人感觉到事物,而不仅仅知道事物。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的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须设法延长。”
小说家依赖其想象力呈现生活某一方面的丰富性,高二语H的同学也小试牛刀,展开想象,试写了几篇短文。李可名同学和薛璟同学分别想象了视力和听觉发达的人的世界,她俩强大的想象力让人惊讶,有好几处令人拍案叫绝,“亏她想得出来”;许悦同学虚构了一个故事,赋予欧伊以侦探的身份,这样就更有情节性,在情节中又有对语言的思考对人性的探索,具有相当的质量。
一个视力超强的人
李可名DP1-1
当我坐在一个简陋的小摊子旁,垂着头,目光涣散地望着光秃秃的土地的时候,我和那些开着飞船去探索宇宙的人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他们使用科学、理智和几百年的时间来探索一个小小的星球,而我则是被迫在一天之内把整个银河系塞进大脑。当我低着头的时候,那土地似乎变成了深渊,它无限地延展、扩张,而我则在在呼呼的厉风中永无休止地下坠。我眼看着脚下的山峰越长越高,峡谷越陷越深,尖利的岩石插在半山腰上,外壳像钢铁一样刺眼的巨型甲虫蛰伏其间。随着我的坠落,峡谷底下的怪物影子就越来越清晰:粘糊糊的形体,缠绕的鞭毛,恐怖的血盆大口,像一群爆炸的外星绵羊一样挤在一起。它们互相撕扯,互相吞噬,不断分裂,仿佛一场疯狂的盛宴。然而我没有停止下坠,我跌进了那些怪物身体里,像透过一层水膜一样瞬间失去了听力,一头砸进了地里。我只能听见朦胧的颤动,然后无数急速前进的电光击中了我,我被挤压进一个微缩的宇宙,在那里微小的星球向电视花屏一样无序地躁动着,一个巨大得看不到边际的中心星球迎面而来。我在下降,我的脚穿过了云层,我看到了一块灰黄色的土地,我看到了栋高耸的建筑,我看到了建筑旁边一个简陋的小摊子,我看到小摊子旁边坐着一个低着头的人,那个人是……我!一瞬间一切像闪电一样收缩,几乎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似的哇地大叫出声——我醒了!
我醒在一个简陋的小摊子旁边,浑身酸痛,几乎站不起来。黑夜茫茫,四下空寂,一天已经过去。我脚底下仍旧踩着那灰黄色的土地,而先前看到的一切蜃景,只不过是脚下微不足道的甲虫、细菌和沙砾。
一个听觉极为发达的人
薛璟
夜深了,可他并不觉得深夜比白天安静到哪里去,相反,窸窸窣窣的碎片的、散沙般的声音让他彻夜难眠——不同于白天大街里可以切割分类的片段声音,黑夜里的声音是错综的、复合的,可是这仍不会影响他的准确判断。地下室的天花板发霉得厉害,三周前大雨留下的水汽在夹层里滋滋地响,一会儿冒出三个泡泡,一会儿又冒出五个,几秒以后又啪地碎掉。他翻了个身,枕头里的棉花因翻折在他耳畔发出轰然巨响,他咂了咂嘴:“吵死了”。低低的天花板一角,土黄色的蜘蛛还在乐此不疲地吐着丝织着网,丝毫不觉得它自以为安静而又伟岸的工程吵得底下的少年想要举报噪音污染。墙上刷着的生石灰并不牢固,正在一点一点地脱离墙体、再裂开。他突然猛地向右移开,也就是在同时,一块墙面果然坠了下来。床板下老鼠尾巴摩挲着水泥地,齿缝里还有隔壁厨房的苹果因挤压发出的脆脆的摩擦声,而老鼠也因方才有惊无险的偷窃密密地喘着气。他恨不得停止呼吸,因为自己的呼吸声犹如飓风填满了逼仄的空间,身体中年轻的骨骼也在咯咯地生长着,每一个骨节都在贪婪地延伸,于是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一出交响乐——腿部的骨骼的伸展是大提琴沉重的低吟;胃部胃酸消化着残羹,咕噜咕噜地响,二氧化碳使胃慢慢饱胀,像圆号手鼓起的腮帮;还有脊柱脊椎,是小提琴略带尖锐的拉伸;手指骨的活动则是清脆的,像木琴;细碎的表皮细胞由于新陈代谢屑状脱落,像摇沙锤的声响。他总是无法选择四面八方向他涌来的声音,只好全盘接受。
明天一定要换个地方住,他想。
视觉突出的人
许悦
欧伊是一名神探,一名举世无双、无案不破的惊天神探。他有着超乎常人的视觉——它能捕捉到受害人身上支离破碎的线索原子;女人的口红颗粒,棕毛小狗的万分之一根胡须,来自热带的气体分子…….
欧伊走在第五大道上,犯起一阵眩晕。今天密集的pm2.5颗粒引起他的眩晕,伦敦西区显然发生了一起火灾,灰土色的黏土颗粒中不仅混杂着几万只螨虫尸体,还有一种并不常有的焦炭颗粒,一同扑面而来。
侦探事务所。欧伊的同事罗朗如往常一般喝着咖啡。他是个单身人士,今天大衣上却散布着女士香粉的微小颗粒,以及一部分棕色的碎发。
“你昨天去约会了?”
“嗯?没有,我昨天在我父母西部的家中看戏。怎么了?”
“没什么。”
真是件奇怪的事情。罗朗睫毛上还带着一层碳粒,凝结成小晶体,使他看上去眼神更加明亮。
是的,欧伊是这么一位人物,他能看见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他破案从不需要费尽心思的走访调查,任何不在场证明都没有他的眼睛有效。他是厌世的,人失去了伪装总是赤裸裸的丑陋着。语言,在这个世界上,不仅是交流的工具,更多时候,它掩饰着无法洞悉的肮脏,它粉饰太平,它迷惑众生。然而欧伊永远不能臣服于语言的荣威之下,因为世界上没有他看不尽之处。一位风度翩翩的男性身上有十二种不同发色的碎发,一位憨厚无辜的老人身上有腥甜的血液线条,视觉,一次次重塑着他的世界观。
他独自活在人们无法容忍的领域。
今天的琐事十分繁杂,亦没有什么新鲜的案子。只是一向准时的奥古斯特仍没有来,工作室人气冷清。
突然,电话响了。
“欧伊,奥古斯特在工作室吗?我下夜班回家,看到家里有烟,也打不通他的电话。”
奥古斯特的妻子是个娇俏的女士,声线中透着焦急。
“不在。”
“你能过来看看吗?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还在里面?”
“好。”
奥古斯特坐落于西区的家正是烟雾的源头。烟雾分子扑面而来,欧伊几乎因为密集恐惧症而晕倒——几万个一模一样的颗粒物。
奥古斯特夫人显然一副缺少睡眠的面容——眼下难以被粉底遮住的黑眼圈,面部粗大的毛孔堵塞着两层炭分子。她在凌晨换了口红色号,此时憔悴的紫红色唇上仍残留着一些玫红的色块,有一种残破的诱惑,昭示着她匆忙的行程。。她的皮靴上沾着奥古斯特先生的皮肤碎屑。
警察匆忙赶到,宣布奥古斯特先生烧炭自杀而亡。罗朗崩溃的蹲下身,身上的口红颗粒被抖落到了马路上。事务所合伙人艾略特神情哀痛。奥古斯特年轻的妻子当场瘫倒。
除了欧伊。他神情冷峻而讥讽。
奥古斯特夫人的毛孔中嵌入了一层碳,浮了一层碳,显然她不是刚刚回家。从东区到事务所的罗朗身上有形状与奥古斯特夫人所有的几乎相同的碳分子——他们在昨晚同一时间来过此处。罗朗身上的口红颗粒色号与这位年轻的女士完全相同,甚至还带有这位女士蜜糖色诱惑的唇部上皮细胞,他的面部皮肤上不仅带有奥古斯特夫人宝蓝色的耳环碎屑,还有其先生的毫毛。不过是一起再简单不过的情杀。不过人之本性如此,比这更恶劣的案件他见过几千起,所谓明哲保身,他站着,笑了。
这对情人在耳语,带着奥古斯特的窒息前的唾液分子。
“就是他,我来的时候,看见他从我家出来!”奥古斯特夫人突然朝欧伊指道。
“我看见了。”罗朗边安慰她边说。
于是,欧伊以杀人罪被起诉。
高二中H学生